7月26日到29日,臺風“煙花”從外圍影響到登陸山東,青島迎來了大風暴雨天氣,排水系統(tǒng)嚴陣以待做好一切應(yīng)對措施。青島的地下管道排水能力如何,在汛期又做了哪些應(yīng)急排查,記者帶您全程體驗排水工人在臺風天都經(jīng)歷了什么。
高壓疏通車,打通地下任督二脈
汛期來臨,排水工人的首要工作就是保障排水管道暢通無阻。記者在青島水務(wù)排水四公司副經(jīng)理馬建平的帶領(lǐng)下登上了高壓聯(lián)合疏通車,來到澳門路周邊進行汛期管道排沙。排沙就是清理隨著古力井蓋進入管道中的泥沙和垃圾,尤其是在汛期來臨之前,排水工人都要再次清理管道內(nèi)部,把沉積物清理出來以保障管道的排水通暢。清理的工具就用到了高壓聯(lián)合疏通車。
記者乘坐的這臺高壓聯(lián)合疏通車,最大可裝水8噸,最高出水壓力達到200公斤/平方米,相當于一個儲備巨大的高壓水槍和大型吸塵器合二為一。
排沙工作開始時,記者先跟隨工作人員把排沙管道伸進古力井中。管道是一根直徑一英寸的導(dǎo)管,車上的工作人員按下操作按鈕之后,帶著巨大壓力的水柱從管子里噴薄而出,沖刷著管道底部和內(nèi)壁附著的淤泥和垃圾。一次清理的管道長度能夠達到30米。疏通管的噴口是朝后的,這樣被清理下來的泥沙隨著水的壓強會被沖回記者所站立的井蓋下方。這樣不斷地沖刷,大概20分鐘后,記者腳下的泥沙大概累積了十幾厘米的厚度。馬建平告訴記者,現(xiàn)在排出的泥沙并不多,因為平時排水工人就會日常巡檢和清理,只是在汛期來臨之前為了保險起見再次把管轄內(nèi)的所有管道都清理一遍。
泥沙被沖刷下來,累積起來之后,接下來就是聯(lián)合疏通車的另一大功能——真空自吸。剛才的高壓水槍管被換成了“吸塵器”粗管。這跟管子10厘米粗,-0.6個大氣壓,機器一發(fā)動就會把剛才刷洗下來的泥沙吸進疏通車里。“吸塵器”管子的最前端設(shè)置了攔截,會把比較大的顆粒物攔截下來以免堵塞管道,被過濾下來的顆粒物再用人工抓取上來。
人工抓取的叫做“二爪鉤”,是一根5米左右的長桿子,前端有兩個可以活動的小爪,就像人伸出兩根手指比畫出“耶”的形狀。記者嘗試了一下這個二爪鉤,雖然很長,但是十分靈活,輕而易舉就把腳下三米深處的大石塊夾了上來。
馬建平告訴記者,像這樣的管道疏通,他們公司負責的區(qū)域內(nèi)每天會疏通六七個管段,每段長度30米到50米。雖然自2016年起有了這臺高科技的二合一聯(lián)合疏通車之后效率已經(jīng)大大提高了,不過主要交通路段的疏通工作還是要等到晚上,以免設(shè)置路障疏通管道的這20分鐘影響交通。
從小鳥試毒,到機器人聲納齊助陣
記者在現(xiàn)場看到一個西瓜大小的藍色“玩具車”,馬建平告訴記者,這是他們的下井功臣機器人。
以前管道發(fā)生在地面上難以解決的問題時,都要靠人工下井勘察。但是人下井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密閉狹長的管道里充滿著各種各樣的有毒氣體,像無色無味的一氧化碳會使人中毒,硫化氫氣體輕則麻痹神經(jīng)、重則足以當場致命,還有沼氣遇到火星會發(fā)生爆炸……老工人講起曾經(jīng)的排水故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時候沒有先進的探測和氣體檢測設(shè)備,人不得已下井之前,老工人會用線繩吊著小鳥下去“試毒”,看小鳥活得好好的再派人下去。
后來即便有了氣體檢測設(shè)備,管道深處的探測工作也只能靠伸下去綁著鏡子的長桿子,靠鏡面反射的原理觀察管道內(nèi)部,實在照不到的地方只能人工下井。但人工觀察的距離也有限,尤其碰到細的管道,人爬不進去,甚至需要開挖路面。而自2006年起,有了第一代下井探測機器人之后,大大節(jié)約了開挖成本,也保障了工人的人身安全。
打開筆記本電腦一樣的操控臺是機器人的大腦。左側(cè)的一排按鈕管理機器人的進退、拐彎等動作,右側(cè)的按鈕則控制機器人前后兩個攝像頭的角度。中間的監(jiān)控屏幕實時顯示著攝像頭所拍攝的畫面。
通過把機器人吊進管道井深處,機器人便在井上工人的操縱下開始了工作。監(jiān)控畫面就是機器人的視角,可以想象機器人正行走在管道中間,右手一抬按鈕,機器人也馬上抬頭看向頭頂?shù)姆较颉?/span>
馬建平告訴記者,機器人對管道內(nèi)部進行全程攝像檢測,對管道內(nèi)的銹層、結(jié)垢、腐蝕、穿孔、裂紋等狀況進行探測和攝像,實現(xiàn)管道內(nèi)部長距離檢測,并且能夠保存錄像資料。如果有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癥,工人再將錄像傳輸?shù)綄I(yè)的檢測工程師那里,通過專業(yè)軟件對管道現(xiàn)狀進行分析、評估,徹底查明管道內(nèi)部情況,判斷“病灶”的準確位置。
高科技的設(shè)備除了這種探測機器人,還有聲納管道檢測儀。機器人是在干燥的管道中行走勘察,聲納管道檢測儀最大的特點就是在無需排干管道內(nèi)部積水的情況下即可檢測管道內(nèi)部狀況。該設(shè)備的聲納探頭快速旋轉(zhuǎn),向外發(fā)射聲納信號,然后接收被管壁或管中物反射的信號,經(jīng)計算機處理后,形成管道的橫斷面圖,這樣就足以判斷管道內(nèi)部的淤積和破損變形情況。
全套防護服,下井負重十幾斤
雖然科技已經(jīng)相當發(fā)達,機器人和聲納設(shè)備已經(jīng)在很多情況下代替了人工下井,但是作為排水工人,總會遇到需要人工下井的情況。
有時機器人行動的范圍比較受限,遇到比較復(fù)雜的管道情況,高臺階和坡度較大的地方機器人就上不去,聲納系統(tǒng)形成的橫斷面圖也不足以清晰又徹底地勘查,所以人力下井在所難免。
下井工人需要穿著全套的防護工具,尤其是頭部扣緊防毒面罩最為關(guān)鍵,因為井下的有毒有害氣體一旦進入人體可能讓人當場斃命。記者跟隨馬建平穿戴防護服,下到井下進行汛期管道勘查。
記者首先背上下井專用的呼吸器,就像水肺潛水的BCD裝置,呼吸器的馬甲后面背著儲存氧氣的氣瓶,導(dǎo)管接到頭套內(nèi)部輸送氧氣。與潛水裝置不同的是,下井呼吸器佩戴的頭套更為嚴密,整個嘴巴和鼻子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額頭的頭發(fā)絲都要完全撥到一邊,一根都不能夾在面罩的膠片上——面罩的四周必須嚴絲合縫地貼合面部,不能漏進一絲外界空氣,供給呼吸的氧氣全部來自背后氣瓶。
事關(guān)生命安全,穿戴好這套裝備已經(jīng)用了半個多小時,面罩內(nèi)的臉已經(jīng)汗珠緊密。背上的氣罐也非常重,雖然已經(jīng)從鋼罐進化成了碳纖維罐,但是背上加上馬甲還是有十幾斤的重量。另外,雖然呼吸有背后的氣瓶,但是整張臉被罩住的感覺非常憋悶,呼吸也不是很順暢。馬建平說,這是因為記者太緊張了,氣瓶足夠支持正常呼吸。他已經(jīng)喘息非常平穩(wěn)了。
第一次要下到青島的地下世界,記者還是有點興奮。背著氣瓶下井,在井口處就非常不容易。因為背后的氣瓶很重,腳踩在井壁內(nèi)部的梯子往下走就不自覺地往后仰,全靠頭頂?shù)墓び烟嶙∩砩系陌踩K來保持身體直立。井口的管道也比較狹窄,背后的氣瓶再加上身體的厚度,往下的時候幾乎是被上面的工友塞進井口,然后貼著井壁艱難地往下挪。記者下井比較慢,再加上太緊張大口呼吸,感覺已經(jīng)浪費了不少氧氣。這一罐氧氣正常呼吸能夠維持20分鐘左右,為了保障后面的勘查工作,并且還要及時返回地面,所以必須非常珍惜地緩慢呼吸。先下去的馬建平拍拍記者的腿然后雙手慢慢撫著自己的胸口,示意記者冷靜。
幽深如恐怖片,管道內(nèi)緊盯“毒氣探測器”
人跨下最后一層梯子踩住井底之后,再往前就是一片黑暗了。強光手電就像外星飛船投射下來的喇叭形光束,光束之外,黑暗深不可測。再往里的管道高度大概一米八,戴上安全帽之后需要微微俯身,寬度大概有四五米。
往里越走越遠,原先打開的古力蓋投進來的那一點光亮也漸漸消失了。處在巨大的黑暗里,記者忍不住抓緊了馬建平的衣服。馬建平倒是非常習慣,“以前也害怕,后來漸漸習慣了,下來就是干活的,無非是打個手電,沒啥區(qū)別”,馬建平在面罩里的聲音都顯得很遙遠,他一邊說著一邊檢查著身側(cè)的管道,記者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密了。
強光手電打到的管道深處深不見底,四下非常安靜,管道就像一個巨大的音響,把偶爾的滴水聲都放大了甚至還產(chǎn)生了回音。馬建平指了指記者胸口的位置,提醒記者看看氣體探測儀。此時記者才想起來,真正應(yīng)該害怕的不是臆想出來的妖怪更不是外星人,而是此時周圍正彌漫著不知道包含什么成分的空氣,萬一探測到硫化氫或者氮氣的含量超標,哪怕佩戴著防毒面罩也要迅速離開上升到地面,氮氣遇到火星是可能會發(fā)生爆炸的。
此刻記者手里緊緊抓著“毒氣探測儀”。每隔幾秒鐘就忍不住看一下。除了完全黑暗的環(huán)境讓人緊張,未知的恐懼更讓人焦躁。其實這個探測儀,一旦有毒有害氣體超標會產(chǎn)生警報,就像鬧鐘一樣的聲音,超標的濃度越高,警報聲頻率越快,聲音也越響。但是行走在黑暗之間,總?cè)滩蛔《嗫磶籽?硫化氫的指數(shù)一旦超過了五,就是“奪命而逃”的時間。幸好,它一直是零。
馬建平下井前告訴過記者,要認真排查井內(nèi)管道的銹層、結(jié)垢、腐蝕、穿孔、裂紋等等情況,只見馬建平毫不慌亂,巡查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記者在圓柱形的管道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不少岔路,走著走著,管道內(nèi)部就像一個迷宮。馬建平拉著記者徑直往前走,提醒道:“這里是地下六七米的深度,你不跟緊了我,自己走迷路可沒有導(dǎo)航信號。”記者一陣心驚,緊緊跟上。后來馬建平告訴記者,他第一次下井的時候也非常害怕,該想象的恐怖片都想了個遍,還被逃竄的大老鼠差點嚇破了膽。多年以后的今天,他下井依然需要謹慎,但是不會再像記者這樣恐慌了。
冒雨排查井蓋,“黑衣人”徹夜值守
從地下管道上來之后,記者跟隨馬建平馬不停蹄地進入下一步工作:排查井蓋。五名工作人員一起乘坐裝滿設(shè)備的巡邏車輛出發(fā)了。馬建平負責的工作范圍是香港中路沿線區(qū)域,這部分路況相對比較平坦,但是平時車流量比較大,一旦發(fā)生管道堵塞或者古力涌冒等情況會影響很大區(qū)域內(nèi)的車輛通行,所以越是下雨的時候越要加緊排查。
雨中的井蓋排查主要是看原先的井蓋有無破損,以及在幾個必要的地點把原先的實心井蓋更換成網(wǎng)格狀的漏水篦子。至于在哪里更換,馬建平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已經(jīng)讓他總結(jié)出了一套“井蓋更換地圖”。“都在我腦子里,哪里地勢低雨水會匯集過去,就需要更換往下滲水的漏水篦子；有的地方管道細,雨再大了可能會往上冒水,沖力大時會把實心的井蓋沖跑,這樣在馬路上留下一個古力空洞也非常危險,所以也要更換漏水篦子以防被沖走。”馬主任拿出手機導(dǎo)航,給記者在地圖上指出了幾處必須更換的井蓋區(qū)域。
記者一行來到更換井蓋處,有人從工作車上拿下“注意安全”和“正在施工”的兩塊路障支在路面上,有人去車上往下搬準備更換的漏水篦子,有人已經(jīng)拿鐵鉤子來到了實心井蓋面前。下車后大家的分工非常明確,行動也非常迅速。記者拿起一根一米多長的鐵鉤子協(xié)助更換,這個工作需要兩個人合作,兩個人同時把尖頭伸進古力蓋的兩個小孔里,然后同時用力向同一方向挪移。馬主任介紹說,每個實心的古力蓋大概120斤,要用巧勁還得保持平衡,所以兩個人的合作默契很重要,要是一不小心用偏了勁,砸著腳或者傷著腰都有可能。
換完漏水篦子,馬建平的工作并沒有結(jié)束,而是進入了24小時隨時待命期。29日上午,大雨已經(jīng)來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記者聯(lián)系到馬建平,他和工友們都在前一天我們乘坐過的工作車上巡邏,往返于各個可能出現(xiàn)問題的地勢低洼處。香港中路路口、燕兒島路路口等幾個重要的大路口,如果雨水再大的時候就需要把井蓋完全拿開,直接敞著口迎接雨水,就算漏水的篦子也會積攢樹葉、垃圾之類的雜物影響進水速度。移開井蓋之后需要在古力四周樹立一米多高的安全標志,把洞口包圍起來。如果雨水再大形成小河狀的流淌、水位到小腿的時候,為防把安全標志也沖走,就需要派人站在古力旁邊人工看守,提醒過往車輛和行人注意安全。
馬建平告訴記者,去年8月9日臺風“薔薇”來的時候,他就在巡邏車上沿路巡查,輾轉(zhuǎn)在各個值守點上度過了一整夜。上工友們常常出發(fā)的時候五個人一起,每到一處關(guān)鍵值守點就可能放下一個人當螺絲釘摁在崗位上,到最后大家就分散開來獨自駐扎在自己的“崗哨”上。他們是城市雨夜中徘徊在古力井蓋旁默默無聞的黑衣人,也是汛期保障市民安全和道路通暢的守護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