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聯合國在瑞士日內瓦召開了“人工智能向善（AI for Good）”全球峰會。人形機器人成為峰會展示廳的絕對主角?？萍既請篑v法國記者李宏策攝

 

　　2023年7月，聯合國在瑞士日內瓦召開了“人工智能向善（AI for Good）”全球峰會。這場由聯合國國際電信聯盟（ITU）舉辦的活動，更像一場科技界的“奧斯卡”紅毯秀，展示了眾多人形機器人，包括全球首個超現實主義機器人藝術家“艾達”、人形搖滾歌手機器人“苔絲狄蒙娜”以及最先進的醫(yī)療保健機器人“格蕾絲”，等等。

 

　　峰會還舉辦了全球首個由機器人主導和參加的新聞發(fā)布會。9位人形機器人站在臺前，自如地與記者互動，討論了關于人工智能技術的未來、發(fā)展方向、監(jiān)管問題以及如何建立人機之間的信任。這不僅是對技術問題的回答，更是一次震撼的展示，展現了人形機器人正逐步被社會所認知和接納的新景象。

 

　　2023年8月，三星電子透露，開始制定進軍機器人市場的戰(zhàn)略，由設備體驗（DX）部門的規(guī)劃團隊主導該項目。為此三星還推遲了用于醫(yī)療保健的可穿戴機器人的上線。顯然，三星已經預見到機器人產業(yè)所帶來的無限可能性，并對這一領域有更大的野心和構想。

 

　　這三則新聞共同描繪了一個清晰的圖景：人工智能的進步正在成為機器人產業(yè)發(fā)展的關鍵引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爆發(fā)，催生了初代“AI+機器人”的人形機器人。在人工智能技術的加持下，機器人不再是單純地執(zhí)行預定程序的機械設備，而是具有了自主學習和決策能力的智能機器人。從單純的執(zhí)行預設程序，到擁有自主學習和決策的能力，從面向專業(yè)工程師的工具，到面向廣大用戶的日常伴侶，未來的人形機器人已經站在了新的起跑線上。

 

　　在這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人形機器人浪潮背后，許多公司其實早已做好準備。業(yè)內的代表性機器人產品，包括國外的波士頓動力Atlas，國內的小米CyberOne（鐵大），優(yōu)必選WalkerX等。

 

　　特斯拉人形機器人Optimus（擎天柱）更是備受關注。還記得2021年8月，馬斯克在特斯拉的人工智能開放日上首次提及制造“擎天柱”人形機器人的計劃。令人驚訝的是，短短一年后，Optimus（擎天柱）的原型機已經在接下來的AI Day中亮相。特斯拉展示了它在汽車工廠進行搬運、澆水植物、移動金屬棒的視頻。

 

　　在特斯拉的股東大會上，馬斯克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一個自然人或許都需要擁有兩個人形機器人。未來，全球的人形機器人數量有望達到100億到200億。”他強調，這將是一個比電動汽車，甚至比傳統(tǒng)汽車市場更大的行業(yè)。馬斯克還透露，Optimus（擎天柱）的生產計劃已經展開，特斯拉目前已經生產了10臺，并預測在2023年11月進行公開的行走測試。為什么特斯拉如此執(zhí)著于人形機器人的研發(fā)？一方面是為了提供工廠的勞動力，以降低生產電動汽車的成本；另一方面，更遠大的目標是，用機器人來建設火星，預見未來的跨星際夢想。

 

　　人形機器人，為什么可能成為繼智能手機和新能源汽車之后的下一個智能終端？或者更進一步，成為下一個產業(yè)風口呢？在我看來，答案在于人工智能對社會生產力的作用方式。當前，以ChatGPT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展現出了令人震撼的語言和邏輯處理能力，但其輸出主要仍依賴于計算機軟件系統(tǒng)。換句話說，它盡管“智能”，但卻受限于數字世界，無法直接在現實世界中施展實際影響。

 

　　而人形機器人，有可能成為這種高級人工智能的理想載體。試想一下，擁有智能大腦的機器人，不僅能理解復雜的指令，更能通過其敏捷的身體和手腳，在物理世界中執(zhí)行各種任務。這樣的機器人將是數字智能與物理行動的完美結合，可以在虛擬和現實世界之間自由穿梭，發(fā)揮其巨大潛力。因此，人形機器人有望成為未來人工智能的主要輸出渠道，橋接虛擬與現實，為社會帶來更廣泛、更直接的效益。

 

　　當我們深入探討這個話題時，有一個不可或缺的關鍵詞需要引入：“具身智能（Embodied Intelligence）”。這個概念首次被提及還要追溯到1950年，當時圖靈在他的開創(chuàng)性論文《計算機器與智能》（Computing Machinery and Intelligence）中提出了：機器可以像人類一樣，與環(huán)境互動，感知周圍，自主地規(guī)劃、決策、行動，并擁有執(zhí)行這些決策的能力。經過73年的發(fā)展，這個詞現在越來越受到重視，被看作是人工智能發(fā)展的最高境界。它也被稱為“Embodied AI”（具身人工智能），與之對立的概念，則是Internet AI（互聯網人工智能）或Disembodied AI（非具身智能）。

 

　　在2023年5月的ITF World半導體大會上，英偉達首席執(zhí)行官黃仁勛充滿激情地展望未來：人工智能的下一個浪潮將是具身智能，即能夠理解、推理、并與物理世界互動的智能系統(tǒng)。緊接著，5月28日，科技部副部長吳朝暉在中關村論壇“人工智能大模型發(fā)展論壇”上進一步強調，自然語言大模型并不是大模型的最終形態(tài)，比它更高級的是多模態(tài)的具身智能。上述兩位的前瞻觀點都預示了一個嶄新的時代：機器人發(fā)展，從實驗室技術的積累，到工業(yè)機器人的先行，再到今天，我們將步入人形機器人的黃金時代，它們有望成為具身智能的絕佳體現。

 

　　在人形機器人的發(fā)展浪潮中，中國擁有無可比擬的優(yōu)勢和機遇。首先，中國正面臨前所未有的人口老齡化問題，這使得對于人形機器人在醫(yī)療、護理和日常生活輔助等領域的需求日益凸顯。與此同時，新一代年輕人更傾向于追求知識和技能型工作，傳統(tǒng)的體力勞動逐漸失去吸引力。這為人形機器人在制造業(yè)、農業(yè)和服務業(yè)中的應用創(chuàng)造了廣闊的空間。

 

　　不僅如此，中國將會成為全球最大的機器人消費市場。預測顯示，到2025年，中國的人均工資將達到約14.4萬元。與此同時，如果特斯拉的人形機器人Optimus（擎天柱）如期投入量產，其價格據馬斯克預測為2萬美元，大約等于14萬元人民幣，與中國的人均工資相當。

 

　　試想一下，當人形機器人的價格與一個人的年收入相當時，它們不再是遠在天邊的高科技產物，而是逐漸成為企業(yè)和家庭中的常見角色。它們可能在工廠里助力生產線，或者在城市的繁華街頭為人們提供服務，甚至在家中扮演家務助手的角色。這是一個場景，在這個場景中，人形機器人不再是孤立的技術存在，而是與社會、與人們的生活緊密交織。

 

　　更值得一提的是，中國政府對于機器人和智能制造領域的政策態(tài)度堅定并持續(xù)支持。

 

　　5月31日，《深圳市加快推動人工智能高質量發(fā)展高水平應用行動方案（2023-2024年）》提出，加快組建廣東省人形機器人制造業(yè)創(chuàng)新中心。

 

　　6月15日，《上海市推動制造業(yè)高質量發(fā)展三年行動計劃（2023-2025年）》指出，瞄準人工智能技術前沿，構建通用大模型，面向垂直領域發(fā)展產業(yè)生態(tài)，建設國際算法創(chuàng)新基地，加快人形機器人創(chuàng)新發(fā)展。

 

　　6月28日，《北京市機器人產業(yè)創(chuàng)新發(fā)展行動方案（2023-2025年）》提出，著眼世界前沿技術和未來戰(zhàn)略需求，加緊布局人形機器人，帶動醫(yī)療健康、協(xié)作、特種、物流四類優(yōu)勢機器人產品躍升發(fā)展，實施百項機器人新品工程，打造智能驅動、產研一體、開放領先的創(chuàng)新產品體系。

 

　　這系列利好政策表明，中國的一線城市為人形機器人的發(fā)展和應用創(chuàng)造了廣闊的市場空間。

 

　　想象這樣一個未來：一個人形機器人，不僅能直立行走、聽從你的指令前進、后退或抓取物品，更為關鍵的是，具備高度的感知能力。當你把它放置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中，它的攝像頭、傳感器和觸摸器皆開始工作，敏銳地捕捉和解讀周圍的一切信息。它能迅速識別房間里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物品，并且可以學會并模仿人類的動作，如開關門、拿起物品等。

 

　　這樣的機器人，如果真的能走入千家萬戶，它將能夠無微不至地為我們服務。想象它忙碌地在廚房中為你做飯、打掃房間、溫柔地照顧年邁的家人或與孩子嬉戲。更讓人期待的是，它能夠執(zhí)行許多復雜的日常任務，成為家庭中不可或缺的助手。這無疑將是人類生活品質的一大躍進和革命。

 

　　人形機器人，真的有可能成為與汽車、手機相提并論的下一大通用產品嗎？盡管有許多人對此充滿期待，但也有同樣多的批評和質疑，指出它在實際應用和價值上可能并不如預期那般廣泛。

 

　　首先，某些前沿科學家提出了頗有深意的觀點：“在某種層面上，將機器做成完全的人形，其實是人類想象力的一種缺失。如果飛機都按照鳥兒的形態(tài)設計，那還有多少創(chuàng)新之處？”堅持把機器人做成人形，不僅增加了設計的復雜性，而每一個細微的關節(jié)和傳感器都需要高度精準的校準和維護。這不僅大大提高了成本，同時也使得能源消耗更為嚴重。

 

　　其次，針對特定的任務，某些非人形的機器人設計可能會更加簡單、實用且成本更低。例如，對于清洗狹窄的通風管道，一種模仿蛇行動的蛇形機器人會更加得心應手。畢竟，有很多任務，人類本身就難以完成，或者說，在執(zhí)行這些任務時，我們常常需要借助各種專門的工具。

 

　　還有，讓機器人真正達到人類行動和互動的復雜程度仍是一大技術難題。有位科技創(chuàng)業(yè)者曾在一個演講中直言：“如今，若你能設計出一個機器人，讓它熟練地綁鞋帶，或者從洗衣機中取出衣物、輕柔地抖開并懸掛，你無疑將躋身于科技領域的巔峰，成為眾所矚目的頂級專家，這絕非言過其實。”事實上，與人類的靈活多變相比，人形機器人在感知、認知和動作上仍然有很大的差距。要讓機器人真正融入家庭，我們并不一定需要一個真實的人形機器人，而是需要構建一個更加智能化的生活環(huán)境。例如，智能音響成為家庭的“耳朵”，智能攝像頭則是我們的“眼睛”，而掃地機器人則像家中的“手腳”。

 

　　最后，我們不能忽視的是社會和文化層面的顧慮。許多人擔心，過度依賴人形機器人可能導致人類在情感上的迷失，特別是當它們被當作伴侶或照料的工具時。此外，與外觀和行為都如此接近人類的機器人互動，很可能引發(fā)深入的道德和倫理討論。再比如隱私和安全問題，一旦機器人被黑客攻擊或數據泄露，可能會對家庭成員帶來意想不到的風險。

 

　　面對人形機器人的新浪潮，我們不免思考：這是人工智能的終點，還是另一個起點?當機器人與人類的經濟活動、文化和日常生活如此緊密地交織時，我們可能會發(fā)現，這不僅僅是技術的進步，更是人類文明的一次深遠躍升。在未來，可能會有一天，我們不再稱它們?yōu)?ldquo;機器人”，而是作為共生的伙伴，與我們并肩前行，共同創(chuàng)造一個超越傳統(tǒng)界限的未來世界。